□本报记者 王旭东 王自然
“恭喜××QQ用户！您已被后台系统抽选为今日的二等奖幸运用户，您将获得由‘中国好声音’送出的创业基金16万元人民币以及苹果公司提供的价值13500元人民币的苹果笔记本电脑一台！”
当看到自己聊天软件中弹出的“好消息”，一些收看过这档节目的人便会信以为真，连忙按照信息中给出的网址登记个人的“兑奖信息”，或者半信半疑地打电话给“‘中国好声音’栏目组工作人员”。但无论选择上述哪一步，他们已经掉入了电信诈骗分子精心设计的陷阱。
近期，四川、海南两地公安机关按照公安部侦办电信诈骗案件工作机制要求，联合行动，成功侦破“12?30”特大电信网络诈骗案，打掉一个以“中国好声音”等娱乐节目中奖为幌子进行诈骗的特大电信诈骗团伙，端掉作案窝点5个，抓获犯罪嫌疑人42名，缴获赃款151万元，查封冻结涉案赃款200余万元，串并“娱乐节目中奖”诈骗案件200余起。这一涉及全国20多个省（区、市）、涉案金额高达2000余万元的系列电信诈骗案告破。
记者从四川警方了解到，首批15名主要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批捕。
◎发 案
“中了‘中国好声音’二等奖”，半年收入被骗光
“哎呀，心里那个滋味真是说不出来，因为事情前后都是我一个人承担的，对家里人都不敢说。”虽然自己被骗的钱追回来了，家在四川省广元市昭化区的被害人何某回忆起被骗经过还是觉得十分窝火。
2015年12月25日，何某接到了通知自己“中了‘中国好声音’二等奖”的陌生QQ信息。他随即打开中奖信息提供的网页链接，填写了个人资料并提交。“提交之后，系统通知我要交5000元保证金才能继续兑奖，我觉得不靠谱，就没有再管。”何某说。
5天后，一个号称“北京法院工作人员”的来电让何某有些乱了阵脚。据何某回忆，对方在电话中告知他因填写了个人信息却未领奖，占了中奖名额，如果再不领奖将被起诉，“我听到他是法院的，而且我的个人信息又全都被他掌握，我就按照对方的要求把5000元的‘保证金’汇到了指定账号。”
“通常被害人主动致电‘节目组’的，犯罪嫌疑人就直接诱导其汇款，而对一些已经填了个人信息但看到要先付费而关闭页面的被害人，犯罪嫌疑人就谎称自己是法院、公安机关的人员，接连给被害人打电话，恐吓被害人要‘被追究法律责任’，令其害怕而去汇款。”广元市公安局昭化分局副局长杨绍铠解释说。
记者在警方提供的“领奖”网站的截图上看到，被害人在填写兑奖信息后，网站便提醒要交5000元“保证金”并以“中国好声音”栏目组的名义给出“郑重声明”，称“若规定时间内没有办理相关手续，将被视为自动放弃违约，系统将自动把您所填写的资料提交到您当地的法院起诉，要求违约用户按照法律和合同的规定承担赔偿违约金10万元”。但记者阅读后发现，这些“通知”和“声明”中存在不少语病，且有些说法前后并不一致。
“保证金”交完了，还有“个人所得税”。何某在这名“法院工作人员”的威逼利诱下，再一次去银行将16万元“奖金”的“个人所得税”3.2万元汇入了对方的指定账户。不过，当对方声称何某因领奖时间过期，须再汇5万元“解冻费”时，何某才确定自己上当受骗了。
“被骗的一共3.7万元本来是用来装修新房子的钱，差不多是我半年的收入。如果钱最终没有找回来，我真的是不敢想。”何某说。
◎探 案
从万余份转账单中寻找蛛丝马迹
“从这起涉案金额3.7万元的诈骗案件入手，我们精耕细作，通过打电话等方式串并核实多起案件，获取固定了大量证据，打掉了这个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的诈骗团伙。”昭化分局局长贺旭红说。
在接到何某报案后，昭化分局迅速成立专案组和专案指挥部，投入案件侦办。今年1月4日，专案组入驻海南省海口市、儋州市；2月21日，入驻安徽省黄山市、江苏省苏州市；3月14日，入驻重庆市……经过前期的连续奋战，该犯罪团伙的犯罪链条、主要犯罪嫌疑人的身份逐渐显现。
“专案组对何某被骗的银行卡卡号展开资金流向侦查工作，通过对数万笔银行账户交易流水的查询研判，初步查明被害人被骗资金分别通过POS机转账、网银转账、支付宝转账、ATM机取现等方式转移到‘车手’（专门替电信诈骗团伙取钱的人）的卡中，再通过‘车手’最终将钱取出。”贺旭红介绍，“专案组在进一步的侦查中发现，这是一个典型的地域性诈骗团伙，目前初步核实的案件就达200余起，被害人涉及全国20多个省（区、市）。”
据统计，在案件侦办过程中，专案组共调取银行开户和转账、POS机洗钱及网银转账数据单1.3万余份，调取1.1万余个涉案网络账户和30余万条通话记录，通过多方取证固定了犯罪证据。
在警方提供的“何某被诈骗案流程示意图”上，记者看到银行卡开卡人员、POS机和网银洗钱人员、“客服”人员、网络技术人员和“幕后老板”各自分工，形成了一个严密的诈骗网。
“我知道一些技术可以发‘中奖信息’，就通过QQ和掌握这些技术的人联系，然后再在网上打听寻找专门做洗钱的、接打电话的。其实我们都不见面，靠打电话、网上留言就可以做好联系。至于技术人员如何发信息、洗钱和‘客服’如何安排人手等具体细节，都是他们自己定的。”本案的“幕后老板”、犯罪嫌疑人冼某对记者说。
“根据被害人‘被骗难易程度’，‘客服’组得到被骗钱款的30%或45%，洗钱人员得到10%，剩下的则由‘幕后老板’和技术组平分。”专案组民警、昭化分局元坝派出所教导员毛庆华告诉记者。
◎破 案
多地统一行动，抓捕一气呵成
“犯罪嫌疑人人数众多、分散各地，在收网时，我们既要做到统一行动，将犯罪嫌疑人一网打尽，又要尽力把现场证据全部固定，同时还要最大限度地追赃挽损，所以在制定抓捕方案时就需要细之又细。”杨绍铠说。
今年3月30日至4月1日，在广元市公安局的统一组织指挥下，“12?30”专案指挥部在海南省公安厅驻儋州市“拔钉子”专项行动工作组、儋州市公安局、海口市公安局的配合下，在海口、儋州、临高等地展开集中收网，安徽、江苏、重庆等地也同时行动，共抓获犯罪嫌疑人35名，主要犯罪嫌疑人悉数落网。
除恶务尽，4月14日和22日，专案组又实施了第二轮、第三轮收网行动，将该犯罪团伙残余成员抓获，侦破此案。
记者注意到，和过去打掉的一些电信诈骗团伙不同的是，在“12?30”专案中，警方还抓获了部分负责开卖卡、提供网络技术支持的违法犯罪嫌疑人。“在这次抓捕行动中，我们将犯罪链条上各个层级的人员一网打尽，真正做到了打深、打透、打尽。”贺旭红说。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法学院副院长李玉华认为，此次集中收网，不仅直接打击了诈骗和洗钱犯罪，还打击了为诈骗提供帮助的犯罪，“目的就是要全面彻底地打击电信诈骗，震慑为电信诈骗提供帮助的行为人，进而减少电信诈骗犯罪。”
收集和固定完整证据链是关键
本报记者专访“12?30”特大电信网络诈骗案办案民警
□本报记者 王旭东 陈文峰 闫 琦
近日，四川、海南两地公安机关开展联合行动，成功侦破“12?30”特大电信网络诈骗案，打掉一个以“中国好声音”等娱乐节目中奖为名进行诈骗的特大电信诈骗团伙，抓获电信诈骗犯罪嫌疑人42名，目前已批准逮捕15人。
人民公安报记者日前赶赴四川省广元市，就这起案件背后的故事专访了广元市公安局昭化分局副局长杨绍铠、昭化分局元坝派出所教导员毛庆华等办案民警，了解了犯罪嫌疑人实施诈骗的具体过程。办案民警呼吁，广大群众面对此类电话和信息时要做到“不贪不慌不转账”。
五个层级“环环相扣”
记者：据了解，犯罪嫌疑人是以“中国好声音”中奖为名进行诈骗的，请简要介绍一下诈骗流程。
杨绍铠：这个犯罪团伙整体上分成五个层级，由“幕后老板”、技术组、客服组、开卡组、洗钱组组成，组织严密，分工明确。该团伙基本通过六个步骤实施诈骗，第一步是“幕后老板”冼某通过网络平台、日常社交等途径拉拢各小组成员，为实施诈骗案搭建一个“流水线”；第二步是各小组为实施诈骗准备作案工具，比如开卡组事先要开大量银行卡、电话卡，洗钱组要准备好用于洗钱的POS机，技术组要搭建起虚假网站等；第三步是技术组通过“暴力软件”对被害人的QQ号码进行筛选，再通过群发软件推送诈骗消息；第四步是诱导受害人登录推送消息中提供的网站填写个人信息，其中违法犯罪分子最需要的是获得受害人的真实姓名和电话；第五步就是客服组按照剧本假扮“‘中国好声音’栏目组工作人员”或“公检法人员”“公证处工作人员”等实施诈骗；第六步是洗钱组通过网银、POS机等将钱多次转账、提现，最后转至“幕后老板”手中再进行分赃。
记者：刚才提到了技术组会通过软件对被害人的QQ号码进行筛选再推送诈骗消息，那么具体什么人群是他们要筛选出的重点对象？
毛庆华：首先年龄上一般会选择18岁至45岁、最近登录过QQ的用户，因为这类人群对当下的娱乐节目比较了解，较易相信中奖信息内容。而且，此类人群大多都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此外，还必须得是经常登录QQ的用户，以便其能第一时间看到诈骗信息。
四天四夜基本没休息
记者：在侦办“12?30”案件过程中，专案组遇到了哪些困难？
杨绍铠：首先就是在证据的收集和固定方面遇到不小的挑战。犯罪分子为了将钱“洗白”，一旦资金进账，便利用网络转账功能将大量资金转入多张银行卡，转账层级多、速度极快，再由同伙在异地提款，多个账户交替循环使用，并在极短时间内又停止使用，以此来逃避打击。这样一来，公安机关破案稍微慢点，很多直接证据就过期灭失了。所以，如何固定证据是侦办此类案件时摆在民警面前的一个现实问题。
毛庆华：此外，在查案的过程中，为了让一个案子的证据链能够完整，我们往往要连续数日从早到晚核查通话数据和银行账单流水，明确哪些通话和流水数据可以作为证据使用。在办理这起案子时，我几次赴海南，统一抓捕前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忙证据的固定和案件核实，基本达到了睁眼看流水、闭眼想数据的“境界”。
记者：此次统一收网行动将绝大多数涉案人员，特别是所有主要犯罪嫌疑人抓获，在收网行动中有什么记忆深刻的事情？
毛庆华：我执行的是在海南儋州的抓捕任务。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提前踩点，熟悉附近道路等“路线”，确保行动万无一失。3月30日晚上，当时我们已经蹲守了一天一夜，期间也不敢吃东西，担心犯罪嫌疑人发现风吹草动藏匿起来。因为犯罪嫌疑人一旦逃脱，短时间内再实施抓捕就比较困难了。第一次集中收网持续3天，我们前后4天4夜基本上没有休息。
杨绍铠：这次集中收网也可以算是地方公安机关相互协作、共同打击违法犯罪的一个样板。“12?30”专案组是1月4日入驻海南的。在抓捕过程中，当地公安和我们一起多警联动、协同作战，相互配合，一举将从“幕后老板”到洗钱的“车手”一网打尽，这种高效的行动力也让我记忆深刻。
不贪不慌不转账
记者：利用“通知中奖”或者“冒充公检法”等方式实施诈骗并不新鲜，公安机关也一直在加大打击和防骗宣传力度，但为何还是有那么多群众被骗？
毛庆华：诈骗犯罪分子都是利用受害人趋利避害和轻信麻痹的心理，诱使受害人上当的。而且，电信诈骗分子的作案手法花样翻新，比如此案就利用了时下比较热门的综艺节目进行诈骗，目的也是增加被骗内容的“可信度”，让受害人真的相信自己“中奖了”。
杨绍铠：受害人个人信息的泄漏也为犯罪嫌疑人实施“精准诈骗”提供了便利。在本案中，如果按兑奖要求填写个人信息，那么受害人的真实姓名、身份证号、家庭住址、移动电话号码以及其名下的银行卡号都会一并泄露给犯罪嫌疑人。即使部分群众在填过个人信息后发现需要汇款而放弃，但由于个人信息已经提交，这些信息犯罪嫌疑人还可以转卖给其他的诈骗团伙，让受害人在下次“中招”。
记者：在日常生活中应如何识别诈骗分子，在怀疑自己的钱财被骗后又应如何处理？
毛庆华：群众一定要擦亮眼睛，要克服“贪利”思想，多了解和分析识别真伪，碰到所谓的“公检法”人员打来的告知其涉嫌犯罪的电话，也不要慌张，更不能着急将钱转入对方提供的私人银行账户。在怀疑自己被骗后，应立即联系银行，通过电话银行或网上银行对汇款进行紧急止付。
杨绍铠：我们在侦办案件的过程中发现，有的受害人得知自己被骗时，经常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就把犯罪嫌疑人发来的中奖信息、联系时的QQ号码及聊天记录等全都删除了，这会给案件的办理带来很大的困难。所以群众在怀疑自己被骗时一定要第一时间固定证据，及时记下诈骗分子的电话号码、QQ号码、银行卡号等，并记住诈骗分子的口音、语言特征和诈骗经过，马上报警，积极配合公安机关开展侦查破案和追缴被骗钱款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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